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忆我的铁道兵父亲

作者:黄炎诚 时间:2025-07-30  【字体:

铁轨的震颤撞进窗棂时,我正翻到旧相册的第七页。相纸边缘泛着黄,像片被岁月泡软的枯叶,上面那个穿军装的身影突然活了——帽徽在相纸里闪着光,军衣褶皱里还沾着山的雾气,那是父亲二十岁的模样。

在我回忆的画卷中,我的父亲是20世纪70年代的铁道兵。那时候,国家铁路建设正处于关键时期,需要大量人力开山架桥、铺设铁轨。父亲怀揣着建设祖国的满腔热血,义无反顾地加入了铁道兵的队伍。在我儿时的记忆里,父亲的形象总是模糊又遥远。家里为数不多的几张照片,记录着他穿着军装,站在荒山野岭间,身后是未完工的铁路和简陋的工棚。照片里的他身姿挺拔,眼神坚定,透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母亲常说,父亲所在的部队总是辗转各地,哪里需要修建铁路,他们就奔赴哪里。通信不便的年代,一封信要走半个多月才能送到,母亲和我总是盼星星盼月亮般期待着父亲的消息。每次收到信,母亲都会一字一句地读给我听,信里大多是父亲讲述工地的情况,比如今天打通了多少米隧道,明天要架设桥梁,偶尔也会写几句对我们的思念,但更多的,是对铁路建设事业的热情与自豪。

那年春节他回来,我差点认不出他。眼角的皱纹深了,像山路上的车辙;鬓角添了银丝,根根都凝着山霜。可他抱我抱得那么紧,胡茬擦过鼻尖,痒得人想躲,却又舍不得躲。在家的日子里,父亲给我讲了许多铁道兵的故事。他们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安营扎寨,住的是用木板和油毡搭建的工棚,夏天闷热潮湿,冬天寒风刺骨。没有现代化的施工设备,全靠人力肩挑背扛。开山凿石时,他们要用钢钎和大锤一点一点地敲打;铺设铁轨时,沉重的枕木和钢轨全靠众人齐心协力搬运。有一次,在修建一条穿越山区的铁路时,遇到了坚硬的岩石层,爆破进度缓慢。父亲和战友们连续几天几夜轮班作业,困了就靠着石壁眯一会儿,饿了就啃几口冷馒头。终于,在大家的努力下,成功打通了关键路段,为铁路顺利修建赢得了时间。

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渐渐明白,父亲对铁路建设的执着,不仅仅是一份工作,更是一种使命和担当。他把对家人的爱,都化作了建设祖国铁路的动力。虽然他陪伴我的时间很少,但他用实际行动教会了我什么是坚韧、什么是奉献。

后来,1984年,铁道兵集体转业,父亲脱下军装,成为一名铁路建设工人。虽然身份变了,但他对工作的热情从未减退。记得小时候,我常跟着父亲去工地。他总是早早起床,穿上洗得发白的工作服,戴着安全帽,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,载着我穿行在施工现场。他会耐心地给我讲解每道工序,指着正在架设的桥梁说:“这就像给大地织毛衣,每一针每一线都得扎实。”

退休后的父亲,依然牵挂着铁路事业。每当在电视上看到新的铁路工程竣工,他总是激动不已,如数家珍般讲述当年类似工程的建设情况。他还会戴着老花镜,仔细阅读铁路建设方面的书籍和报纸,把有用的信息记在笔记本上。他常说:“时代在进步,铁路建设的技术也在更新,但铁道兵那种不怕苦、不怕累的精神永远不能丢。”

八一的军礼在云端回响时,山风从车窗缝里钻进来,带着远处铁路施工的轰鸣,那声音里有钢钎与岩石的碰撞,有枕木与铁轨的私语,有青春与岁月的合唱。

我知道,父亲的青春从未远去——它化作铁轨下的枕木,化作隧道里的灯光,化作每列火车驶过时的震颤,在山河间,在时光里,生生不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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